東漢遷都洛陽,政治、經濟中心東移。自魏晉、南北朝起,為我國歷史上大分裂的時代,也使我國出現了第一次民族大融合。從公元220年起直到公元 589年隋文帝滅陳,先后四百多年間,黨錮之禍、黃巾起義、 三國爭雄、西晉、東晉、十六國、南北朝,階級矛盾、民族 矛盾、宗教矛盾和統治階級內部矛盾交織在一起,斗爭非常激烈。無休止的戰爭使廣大勞動人民的生活十分痛苦,一些地方貨幣停止使用,華北甚至倒退到了自然經濟階段。東漢 末年,曹操的一首《蒿里行》(“關東有義士,興兵討群兇。 初期會孟津,乃心在咸陽。軍合力不齊,躊躇而雁行。勢利 使人爭,嗣還自相戕(音QiOng)。淮南弟稱號,刻蠻于北方。 鎧甲生蟣虱,萬姓以死亡。白骨露于野,千里無雞鳴。生民百遺一,念之斷人腸。”),就是當時社會的真實寫照。曹操擊敗袁紹后營建鄴(音)都,修建了銅雀、金虎、冰井 三臺。現江蘇昆山市的錦溪古磚瓦博物館中收藏著“銅雀臺 筒瓦”,即當年曹操在漳河邊鄴城(今河北漳縣)建造的金 虎、冰井、銅雀三臺之遺物。唐代詩人杜牧詩云:“東風不與周郎便,銅雀春深鎖二喬”。“銅雀”二字即指漳河邊鄴 城銅墻鐵壁雀臺。然而曹操當年建鄴之西城銅雀臺,早已 被歷史的風塵所湮沒,臺上的這片筒瓦,卻經歷一千七百 多年,仍妥善地保存在館內,這真讓人不可思議。有人曾 對此提出質疑,認為年代和地點均與史書不符[541,但曹操當年確是建立了三臺:銅雀臺、金虎臺、冰井臺。
很值得一提的是東漢富有創造性的手工業。紙的發明、 織布機的發明、水排水碓的發明乃至霹靂車的發明都具有 劃時代的意義。這些卓越的發明創造,同兩漢四百年的政 治統一,文學藝術的突飛猛進與豐富積累是分不開的。更值得注意的是,東漢工商業的空前繁榮給手工業的發展帶 來了前所未有的歷史機遇。當時洛陽和南陽是東漢兩座最大的中心城市。據王符《潛夫論》云:“舉世舍農桑,趨商賈……今察洛陽,浮末者什于農夫,虛偽游手者什于浮末。” 又據《中國通史》載:“全國一百郡,一千縣;成萬有市邑。” 可見產品豐富程度。不難想象,也給磚瓦的發展與進步提 供了市場條件。這時的磚瓦開始向琉璃化、炻質化過渡。由于磚價昂貴,即使是豪門,也多用于數量較小的墓室地下建筑,不可能大規模地用于民間建筑。
自東漢明帝時佛教傳入中國,魏晉南北朝直至隋唐廣 為傳播。人們在佛教中求得寄托,同時也看到佛教的傳播對于安定社會起了很大的作用。因此,正如古詩中寫到的 “南朝四百八十寺,多少樓臺煙雨中”,佛道大盛,佛教藝 術滲透到各個方面,統治階級大量興建寺、塔、石窟等,寺 院經濟強大。數量眾多的佛教藝術作品使文學藝術得到了解放,磚瓦也隨之大量使用。總之,在這個建筑技藝大發 展的時期,在建筑裝飾方面,在繼承前代的基礎上,“在工藝表現上吸收佛教之種種生動雕刻,飾紋、花草、鳥獸、人物之表現,乃脫漢時格調,創新作風”,豐富了中華建筑的形象[55]。隨著佛教的昌盛,佛教藝術也滲透到了燒結磚瓦 的裝飾上面。佛教以須彌蓮花自喻,把蓮花作為圣潔超俗 的象征[39]。蓮花作為佛教最重要的紋飾則是源于佛祖誕生 時前行七步,步步生蓮。在佛教雕塑中,佛袓要坐在蓮臺 之上,這也契合于中國人對蓮花出污泥而不染的認同。所以魏晉之后,蓮花紋的裝飾隨處可見,用于柱基礎、鋪地 花磚、瓦當、專用須彌座磚(須彌座平面通常呈方形,上下寬,中間窄,即所謂束腰。須彌座周圍通常用仰蓮或伏 蓮裝飾。須彌座源于印度佛教,象征佛教世界中心的須彌山,有獨尊與穩固之意,因此須彌座上經常雕刻有佛像造型和佛教故事)等。東漢以后,伴隨著佛教的傳入,文字瓦當和圖案瓦當逐漸衰落,蓮花紋瓦當興盛起來,還有少數的佛像瓦當。
魏晉南北朝是中國建筑風格發生重大轉變的階段。中原士族南下,北方少數民族進入中原,隨著民族的大融合, 深厚的中原文化傳入南方,同時也影響了北方和西北。佛教在南北朝時期得到空前發展。隨之輸入的佛教文化,幾乎對所有傳統的文學藝術產生了重大影響,增加了傳統藝術的門類和表現手段,也改變了原有的風格。兩晉、南北 朝時期建筑材料的發展,主要是燒結磚瓦的產量和質量較 前都有提高,促進了磚瓦建筑物的發展。如在河南鄧縣出土的畫像磚(圖140)就要比秦漢時期的精細得多。
圖140所示畫像磚描繪貴族婦女盛裝出游的情景。與其他內容畫像磚不同的是,“貴婦出游”磚的畫面強調利用勻整而流暢的線條來表明不同身份、不同年齡的婦女,并著力突出前面兩位貴婦的雍容華貴和矜持的表情。與東晉著名畫家顧愷之傳世作品中的婦女形象相比較,風格有很多相似之處。
畫像磚藝術是古代墓葬文化的一種藝術形式,它間接反映了一定歷史時期的社會政治、經濟、文化傳統以及藝術思 想等多方面的情況。南朝與北朝墓室畫像磚藝術有著平行發 展的藝術源流,都是對漢畫像磚藝術的繼承和發展,同時由于南北社會不同的歷史背景和文化傳統,二者在藝術思想上又有各自的風格。一種墓室系大型空心磚砌筑,出現于戰國晚期;另一種墓室以小型長方磚砌筑,西漢中后期出現,從東漢起便成為中國墓葬的主要形式。后者平面有長方、方、圓、 六角、八角等形狀。頂部有券頂、穹隆頂、四角尖錐頂、疊頂等形式。有多室,有的嵌畫像磚,或繪有壁畫,兩者還有多塊畫像磚組成的大型浮雕壁畫和書法文字磚。要強調的是,磚室墓葬文化源于中國,廣見于受中華文化影響的東亞地區。
在洛陽龍虎灘村的一處北魏官府建筑群遺址,出土了大批質密堅實、表面經刮磨、有光澤、制作精細的各種瓦件。包括板瓦、筒瓦、蓮花紋瓦當、獸面紋瓦當、扁平菱角形瓦釘、獸面紋脊頭瓦、鴟尾等,據推測這是北魏官府手工業產品。瓦上有刻畫或捺印的瓦工文字,根據刻畫文字可以知道,當時官府制瓦是以隧為單位,隧主是低級職 務,隧主之下有技術工和若干種工人。技術工稱為匠,并分成輪(用陶輪制瓦坯)、削(分割瓦坯)、昆(打磨瓦)等工序。生產瓦件的匠、工可能是按軍事組織編制。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(公元220年~ 589年),磚瓦的產量和質量又有了提高。磚結構在漢代多用于地下墓室,到了北魏,已逐漸運用到地面上了。磚瓦的尺寸一般較小,大型空心磚已少見。北魏時期建筑遺址中發現的磚瓦均很有特色。磚有長方形素面磚和繩紋磚兩種,呈灰褐色,不少印有韻語。 板瓦呈深褐色,質地堅硬,火度較高,瓦頭部分有花紋飾 或鋸齒形紋飾。筒瓦一般為素面,里面布紋。瓦當的紋飾主要是蓮花紋和獸面紋。北魏正光四年(公元523年)建造的 (河南省登封縣)蒿岳寺塔,塔高39.5米,呈十二邊形。塔身上段為十五層密疊磚檐,檐間每面設三個小窗。下段為 平素面墻,四個正面貫通上下的券門,余八面上部砌出單層浮圖式壁龕,龕座隱起壺門和獅子;各面上部角隅各加 倚柱一根,柱頭施火焰寶珠,柱下為覆盆式柱礎。塔剎由 覆蓮座、束腰、仰蓮、梭形相輪和寶珠組成,均為石雕。該塔呈輕快秀麗的流線型,工藝水平極高,是我國現存年代 最早的磚塔。這座塔除了塔剎部分用石雕外,全部用灰黃色的磚砌成。
圖140:貴婦出游浮?雕畫像時(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,河南省鄧縣出土,長38厘米、寬19厘朱、厚6.3厘米;藏河南歷史博物館,照片攝于河南歷史博物館)
圖152:將軍出行畫像磚(南朝,河南鄧縣出土,長38厘米、寬19厘米、厚6厘米,藏北京國家博物館, 照片攝于國家博物館)
值得指出的是,這時宮殿屋頂的重要部分已采用鴟(音 chi )尾、溝頭(即帶瓦當筒瓦)、滴水等琉璃制品。北魏 時則開始在建筑上采用琉璃,說明當時琉璃生產有了一定 的水平。《北史》所記,北魏太武帝建五色琉璃行殿,是現 在已知關于建筑用琉璃的最早文獻記載。在大同北魏平城 遺址中曾發現一些琉璃瓦碎片,胎質含細砂,釉作淺綠色。 這是我國迄今發現的最早的琉璃瓦[47]。同時也證明《北史》 所記屬實。
《山西日報》2003年11月18日報道,山西大同北魏建筑遺址發掘出土遺物以北魏磨光筒瓦和板瓦為主,其中部分瓦上有文字。磨光瓦的表面一是為了美觀,二是提高了 |瓦的致密度,加強了防水性能。最大的板瓦長81厘米,寬50?60厘米,厚2.8厘米,板瓦一端或兩端有手工捏制的 波浪紋,并發現用于筒瓦的菱形瓦釘。大量瓦當的發現是 這次發掘的又一重大收獲,出土的瓦當種類有蓮花紋瓦當、 獸面瓦當、佛像瓦當以及各式文字瓦當,瓦面文字有“皇 萬歲”、“大代(萬歲)”等。
北魏皇始三年(公元398年)七月,拓跋自盛樂(今內 蒙古和林格爾)遷都平城(今大同),改號皇帝,改元天興, 從此大同成為北魏都城長達97年,歷經六帝七世。北魏在 |大同建都后,“營宮室,建宗廟,立社稷”,進行一系列建 設,宮殿苑囿、樓臺觀堂等重大工程上百處。當時北魏平 I城北面為皇城,皇城南是周圍32里的郭城,內包周回20里的京城。平城建筑宏偉,風景秀麗,從北引如渾水入城,從西引武州川水入城,大街有潺潺流水,東西魚池有游魚嬉戲,水旁是弱柳垂楊,雜樹交蔭,把城市打扮得清新雅致,花團錦簇。山西省考古所、大同考古所聯合發掘的大同操 |場城北魏一號遺址經專家研討后,認為該遺址建筑宏大,出 土文物及瓦當有皇家風范,對進一步硏究北魏都城平城的 社會生活有很重要的意義。這處遺址是北魏都城平城發現 的第一處大面積建筑遺址,在遺址周圍和灰坑填土中出土 了大量的北魏時期的筒瓦、板瓦有“大代萬歲”、“萬歲富 貴”、“傳作無窮”等字樣和蓮花紋、獸頭、蓮花佛像等紋飾精美的瓦當,品級極高,氣概非凡,帝王色彩鮮明,考 古專家們初步認為可能是尋找已久的北魏皇家建筑遺址, 發掘中還出土大量北魏筒瓦、板瓦、脊飾、各式瓦當等建 筑材料,以及遼、金、元各朝瓷片等遺物。圖156為大同北 魏平城遺址出土的特大板瓦、筒瓦、獸面瓦當及磨光鋪地磚。在圖156中可發現,其中的筒瓦和鋪地磚非常明顯地 是經過了表面處理,光潔發亮。另外洛陽北魏官府建筑群 遺址也出土有大批質密堅實,表面經刮磨,有光澤、制作精細的各種瓦件。隋唐時磚瓦裝飾深得此影響。